【八周年】《有话好好说》
【八周年纪念活动】伉俪·特有引力
又名《想约会的时候不要玩飞镖》
有点温柔的分手旅行
神经衰弱小林×温柔好人小朴
01
嗡嗡作响、艰难运转着的电风扇咔哒一声停下来，像一个长跑多时的人终于不堪重负倒下了。昏暗的卧室里闷热又泛上来，床上躺着的人腿抽动一下，睡意朦胧地慢慢睁开了眼。
几号了？又是几点？
林在范感觉到自己的胃很空，一阵阵的恶心顶上来，这时候他就有点想念朴珍荣会随时随地都愿意为他下厨煮的一锅汤了。这锅汤通常会放一些泡菜或者牛肉，如果林在范提要求，朴珍荣会往里扔一个鸡蛋，确保他吃饱。
男人翻身坐起来，擦了一把颈侧渗出的一层汗珠。手机上显示时间六点五十七，他花了三秒钟猜测朴珍荣有没有起床。
算了，不猜了。
他给朴珍荣拨过去一个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来，让他少了一些负罪感。
“哥，又没睡好吗？”
朴珍荣的声音饱满而清醒，林在范在心里感叹一句他健康养生的作息，回道：“还好啦，只是今天起得早了些。”床头柜上摆放的日历的某一格画了个大红圈，林在范问：“哦对了，珍荣没忘记今天的旅行吧？”
“当然没有，”朴珍荣停顿了一下：“我还怕哥忘记了呢。”
林在范愧疚地摸摸鼻子，心虚道：“我总不至于把今天也忘了。”
朴珍荣在那边笑起来，最后说：“那就车站见吧。”
日历旁边摆着一张相框。两个青年并肩站着，应该是在某棵树底下，光洁新鲜的脸孔映着斑斓的树荫。他们都笑得太开心，下巴圆润的那个甚至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美中不足的是相框坏了，木制的支架断开，只能平放，压相片的玻璃也爬着蜘蛛丝状的裂痕。
林在范的手指在那条线上停留了一下。
他说：“一会儿见。”
02
赶到车站的时候朴珍荣已经到了。青年穿着卡其色的风衣，坐在长椅上，手上拿着两瓶水。看到林在范来了就站起来，微笑着迎过去。
“还是差一点迟到了。”朴珍荣点着手表说。
“本来是开车出的门，又想着到车站这里停车太麻烦，所以……”林在范接过朴珍荣递给他的水喝了一口，絮絮叨叨地解释到一半又停下，“算了算了，确实是我的错。”
“喏，车票已经取好了。”朴珍荣本想把车票递过去，再三盘算又还是作罢。“我觉得还是我拿着吧，免得你又弄丢了。”青年把车票揣进兜里，自己转过身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林在范跟在他后面，心想这人头发确实是长长了一些。
两个人的座位在车厢的中段，林在范的位置是靠窗的，朴珍荣挨着他坐下，把耳机戴上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很快便睡着了。行驶的列车有一点极小幅度的震动，林在范没有听音乐，他把额头贴在窗玻璃上，嗡嗡的低音传到耳朵里。
他的肩膀沉了一下，熟睡的朴珍荣把脑袋倒了过来。林在范偏头看到青年的眼睛有一弯很圆润的弧度，睫毛不算密，他熟练的开始玩了无数次的数睫毛游戏。青年变化不大，多的只是睫毛底下一圈淡淡的青，比起情人节朴珍荣在电影院里睡着的那次来说，精神也许不算太好。
啊，不是说好要做个养生青年的嘛。
列车外的风景没什么变化，绿色的山，树，还有一些褐黄混杂的农田。林在范望着某个模糊的黑点出神，大约是某个农夫的小屋，他想。继而他又想到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他和朴珍荣聊天，他说之后去经营一个草莓农场应该也很不错。青年在吃一罐草莓味的雪糕，听他这么说便挖苦道，你啊还是算了吧，这农场弄到最后肯定又是把自己累得要死然后哭着叫珍荣来帮帮我。
靠在他肩膀上的朴珍荣睡得很沉，头发擦得林在范脖子有点痒。他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一下这人的鼻子，果然青年如他所料发出了几声哼哼。温热的鼻息喷在他指腹，朴珍荣把眼睛费力瞪开一点，抓住了他的手指：“在范哥，让我再睡一会。”
林在范说了句好。列车没有停留地掠过那些让他猜测不透的景色，嗡嗡声、前后座隐约的人声一层层地退去，林在范难得敏捷地捕捉到这一刻的静默，朴珍荣的脸垫着他柔软的棉布，睡眠中的呼吸慢而长。他将头歪向他的那一侧，很努力地听，林在范突发奇想，这世界上还会有像他一样的人吗？像他一样去数朴珍荣的睫毛多少，去听朴珍荣的呼吸快慢？
朴珍荣握着他的手指又紧了一点，嘟嘟囔囔地说：“哥，也睡一会儿吧。”
林在范忍不住笑了一下。
03
他们从目的地车站里出来，朴珍荣还在揉着眼睛说好困好困，没有睡醒。他走路也有点磕磕绊绊，林在范扶了他的胳膊肘一下，朴珍荣的手掌顺着回握过来。他的掌心很软，还有一点点汗意，林在范忍不住用了一点力去牵他的手，看到朴珍荣站稳以后便把手抽了回来，揣进兜里。
“说来真的觉得好好笑，”朴珍荣耸了耸肩，“约好到这边旅行，居然一直拖到现在才来。”
林在范也叹了口气：“那可没办法了，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就约好了。”
林在范拿出手机来查地图。朴珍荣凑过来看，两颗脑袋靠在一起，比划半天，林在范得出结论海边其实用走的就可以到。
朴珍荣说：“那就走着去吧。”
林在范说：“好险今天的鞋子适合走路。”
他们在车站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两罐汽水。朴珍荣很难得没有坚持买无糖的那种，林在范有点儿吃惊。“怎么了嘛，我偶尔也有想放纵的时候。”朴珍荣灌下一大口可乐，然后被顶得打了个气嗝。
冰可乐被林在范拿在手里，他没有急着喝。罐壁上有许许多多液化出来的小水珠，他抓了一会儿，正在口袋里翻找，朴珍荣就给他递过来一张纸巾。
“喏。”青年无奈地看他。
“谢谢。”林在范接过来，用纸巾包住了可乐。两个人往前走，朴珍荣没话找话地开了口：“对了哥，最近觉睡得都还好吧？”
“哦，就那样吧。”男人挠了挠后脑勺，颇为认真地开始回溯最近的睡眠质量。在他回忆的同时，朴珍荣也用一种略带小心的口吻继续着之前的话题。“说起来，我最近也有点儿睡不好呢。晚上总觉得好像心里在想什么事，又说不上来。”
“得好好睡觉才行啊。”林在范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抬头看了看天。阳光不算是刺眼的那种，但迎着日头方向还是让林在范把自己的眼睛眯了起来。“我真怀疑之前总是和你吵架是因为没睡好。”他思索道：“真的，睡不好然后起床气无限延长。”
朴珍荣喝光手里的可乐然后把罐子捏扁：“现在我算是有点明白哥了。”
他们两个人是林在范走在里侧，正好碰到一个垃圾桶，他伸手把朴珍荣手里废弃的易拉罐接过来扔到可回收的那个分类里。“回去给你拿一些我现在吃的褪黑素？”他问道，“效果还挺不错。”
朴珍荣摇摇头：“不用了，我上班的时间和哥的作息也很难碰到一起，太麻烦。”
“说得也是，”林在范点点头，“我睡着你醒着，你睡着我醒着，我们两个人过得也不在一个时区里。”
去往海边的路很赶巧是一条当地政府修的塑胶路，两边绿化做得很好。春天过去迎来夏日，树木枝头很茂盛的叶子。很像他们两个第一次拍合照的样子，刚上高中的林在范和朴珍荣，总是会约好一起上学，空闲的时间对着体育报纸上的棒球联赛报道争论得面红耳赤。后来他们不再吵，因为林在范迷上了足球，对征战在德国联赛的本国球员狂热不已，并十分笃定地对朴珍荣说：我看他以后一定是超级巨星！
你看什么你看。高中生朴珍荣垂着眼睛噘嘴抱怨，你能不能看看你的成绩？
高中生林在范也很是惆怅：大概我不是学习的材料。
优等生朴珍荣无措地看着哥哥：那我们要做毕业了就不常见面的那种朋友吗？
“珍荣还记得我跟你告白的那时嘛？”林在范拽着朴珍荣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避过了后面跑过锻炼的市民。“居然就是在回家的路上，莫名其妙，就讲了。”
朴珍荣愣了一下，继而吐槽道：“真的很不像话，哪有人跟哥哥这样告白的。”
步道往前延伸的方向靠海越来越近，林在范感叹道：“因为真的很喜欢，所以才会这样吧。”
互相争吵着的两个高中生，林在范在被朴珍荣问道以后是否不见面后罕见地变得严肃。年长半岁的男孩抓着自己的书包带子，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调问：所以珍荣会担心我们以后生疏了吗？
少年朴珍荣揉了揉眼睛，含含混混地回：谁要担心啊。
林在范把他的手拿下来，开始描述一些没有发生、但却很正常的场景：但我们很大可能不会上一个学校的，就算常常见面，如果珍荣有了相熟的朋友，或者，和喜欢的女生交往了，你还是会慢慢忘了我的。
哥怎么不说自己啊，哥怎么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好朋友，不会…不会跟别人交往呢！
十七岁的林在范用冷酷的表情笃定地回：我不会的。
因为我很喜欢珍荣。
这个陈述句因为语气太过严肃，以至于没有一点告白应该有的浪漫气息。朴珍荣愣了一会儿，才气得一拳捶在林在范的肩膀上：在范哥太狡猾了！
林在范抬手揉了揉那个在告白当时狠狠揍过的地方，笑道：“虽然我不像话，不过珍荣打我可有够痛的。”
空气中有咸涩的气味，隔着几排楼的海在等他们，林在范想道，真难得啊，他们两个人再走几步就见到海了。
04
“说实话，这几年我看过的海也不少。”
他们两人在沙滩边安置的双人长椅上坐下来。时间赶得很巧，太阳正好落到一半，圆滚滚的肚子跟灰蓝的海面融成一团，灿烂的金色潦草地涂开，林在范觉得那很像来不及吃完的冰淇淋，是时下流行的咸蛋黄味。
“哥满世界跑，估计都看腻了。”朴珍荣伸直腿，很惬意地观赏着夕阳。“我们两个人怎么选的，居然就选了这个地方。”
因为是用飞镖在破旧的地图上随意扔中的，乏善可陈的小城市，他们约定的周年旅行目的地就这样被定下。那之后林在范无数次想到，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一定会发奋刻苦地练习飞镖这项娱乐活动，务必精准地标中一些在情侣约会活动中具有纪念或者玄学意义的地点，比如说可以上锁的南山塔之类的地方。
当然现在再思考这些也不太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了。旁边的朴珍荣在试图用手机拍下这一刻的落日。试了好几次也没有得到满意的作品，只得求助林在范：“哥，帮帮我吧。”
林在范在自己的手机和对方的手机之间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选择用自己的手机。型号不一样，拍照还是用习惯的比较好。他说：“过去吧，我帮你照。”
朴珍荣很高兴地溜到前面去，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手背着，姿势像个小老头。
“哎哟，可以帅气一点的，我们珍荣。”林在范不赞同地眯起眼睛，歪着脑袋比划着手机位置，试图找到一个最佳构图。
“我就要这样拍。”朴珍荣倔强地回绝他。
“好吧好吧——”林在范屈服了。
手机屏幕上看到的青年非常俊秀。眉眼因为笑意是弯的，脸上的表情很温柔。他在看镜头，也是在看镜头后面的人。是背光，所以整个人就有点儿暗，身后即将结束的落日却格外的清晰。林在范的心脏突然被这画面狠狠地拽了一下。
“会很黑哦，”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自言自语，“这样会看不清珍荣的脸的。”
“没关系的，”朴珍荣还是笑着：“哥照吧。”
朴珍荣拿着林在范的手机看了很久。他们走到了海潮翻滚的沙滩边缘，踩出的脚印很快滚进海水，变成一个囫囵的坑。青年没有问林在范要不要也照一张，他的思绪好像都被这张照片牵走了。傍晚的海风是凉的，没穿风衣的林在范缩起了脖子。
“就走到这儿吧，哥。”朴珍荣提醒道，“哥的衣服太少，会着凉的。”
“啊。”林在范停下来。
在他面前的朴珍荣低着头，好像在等他拥抱他，在等他吻他。
“来之前的几天，一直在想要跟珍荣说些什么才好。”林在范伸出手，很轻地碰了碰朴珍荣的脸侧。“想跟你说对不起的。这么久了，从来都是我辜负你多一点。”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珍荣的，今天愿意来。”
朴珍荣还是笑的表情，眼睛里却蓄了一点泪水。像是一整天的愉快和平静都是勉力的伪装，这一刻总算维持不下去。林在范有点懊悔地握住他的手，“都不知道我在讲什么……”
“没关系的，在范哥。”朴珍荣很好地控制住情绪，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忧伤，在停顿良久后他说：“在范哥，你亲我一下吧。”
潮湿的水汽染上情人漂亮又甜蜜的面孔。这样的要求林在范过去答应过很多次。他们在早晨醒来的时候接吻，互相嫌弃对方的胡茬。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接吻，盘算明年是否应该更浪漫一点。情绪奔溃和失控的边缘接吻，觉得再多的折磨和痛苦都可以用亲吻抚平。
林在范说：“当然好。”
他靠近去，是这天的第一次闻到朴珍荣身上的气味。很熟悉的，很好闻的，他偷偷的高兴，他说喜欢的香水味道珍荣一直没有换。
他把吻落在了他的脸颊。
朴珍荣看回他的眼神大概是失落的，但林在范没有回避，在很安静地等着他。
终于朴珍荣慢慢笑了一下，转过头去看向很远的海平线。青年深呼吸了几下，轻轻说：“在范哥的飞镖可不要再练了哦。”他叹了口气，“用飞镖选旅行地点这种事情嘛，在范哥只跟我做就好了。以后的对象说不准是要被哥气死的。”
林在范笑着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之后如果有人追你的话，答应他之前一定要问问他，你的睫毛有几根。”
青年诧异：“这算什么考验吗？”
“哈哈，珍荣问他就是了。如果回答不出来，就把他用力甩掉。”男人终于拉开了手里那罐被纸巾包裹着的可乐，气泡嘭地一声冒出来，他躲得快，只有手上被弄脏了一点。林在范喝掉一大口，再次嘱咐道：“一定要问哦，睫毛有几根。”
朴珍荣看着林在范，男人的表情很认真，细长的单眼皮弯着，等待着他的回答。
青年点点头：“好吧，我答应哥了。”
得到满意回答的林在范转过脸去，夕阳来到尾声，太阳的头哧溜一下滑下去，结束了。
END
